信息时代的哲学重构

24.2.25 注

以下根据笔者刚阅读完希尔贝克《西方哲学史》时对其内容的理解创作,很可能并不接近其内容实际含义本身,故仅供参考。

根据笔者目前的理解,下述内容接近于贝叶斯主义的科学哲学。

下述文章的性质是「短篇小说」,情节均为虚构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。

根据反馈,大部分读者难以代入这篇文章的思路。如果你阅读后无法理解,不是你的问题。

数字逻辑实验课堂上,纱布和咔咔在一起写计算器。

综合失败

看到这些不祥的文字,咔咔万念俱灰,失焦地看着面前的显示器。

「纱布,你觉得这块显示器,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?」

「咔咔,你又在发呆啦!这有什么好问的?不就是一个外壳,里面是一堆比计算器复杂百倍的电路结构,而这些所有东西又由更小的分子、原子、夸克组成,下面还可能有现代科学未能探索到的更小部分吗?」

「但是,这块显示器的组成部分里,难道没有痛苦吗?」

「痛苦并不是显示器的组成成分,只是因为显示器释放的光波被我们理解为颜色,经过大脑处理成图像、文字,从而带来痛苦的感觉。」

「纱布,我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的。」

「嗯?」

「就是说,现代科学其实并不是牢不可靠的。你所说的分子、原子、夸克的细分,是科学的完善。但假如有一天,这种线性的完善不再能解释实验结果,人们不得不把整个现代科学推倒重来,这块显示器就不再是你现在所想的样子了。」

「你这……我竟无言以对。那咔咔,你觉得这块显示器是个什么东西呢?」

「要把握这块显示器是什么,我们需要依赖于其所有的性质,就像其所显现给我们的一样。对于你而言,你的科学直觉让显示器显现为原子集合,你的情感直觉让显示器显现为痛苦。但你非对称地抛弃了情感直觉的这一部分,是不合理的。」

「咔咔,我还是很难接受你的想法。你问的是显示器是什么,而科学显然比情感更接近于真实。」

「纱布,这就是你对科学的盲目崇拜了。现代科学本意是提供生产力,但也诱惑人把真实定义为可量化、可复现、可证伪;把剩下的,诗一般的东西,还原为某种未探索到的量子反应。从而,科学成为唯一的真理,人被异化为数值的奴隶。」

「你怎么这样说我!」

「现代科学兴起之后,大家都很容易这样想。我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,也是这样想的。这并不是一种错误,因为我们还没有讨论何谓价值、何谓对错。但我逐渐意识到真实并不是科学,而是当下我们所感、所触、所知的所有东西。抽象的科学框架,和具体的情感反应,并没有优劣高下之分。」

「嗯……咔咔,你说的也确有一定道理。感觉有点存在主义的味道?之前我在知乎上刷到过。」

「存在主义讨论的是何谓价值的问题。我上面所说的,更接近于胡塞尔开创的现象学派的思想,是专门讨论认识论的。」

「好好好,原来你每天去图书馆,就是去看这种东西啊?我还以为你在内卷呢!」

「谈到内卷,更是个重量级的话题。那啥,该复概率论了!」

还有两天考概率论,纱布面对一道模拟题一筹莫展:

在 $[0, 1]$ 上任取 $n - 1$ 个点,得到 $n$ 个线段,记 $X$ 为第 $k \in [1, n]$ 长的长度,求 $X$ 的期望.

「咔咔,我二维分布做得很熟。但这题是 $n - 1$ 维分布,我想象不出来它的概率密度函数,也没背过相关结论,怎么办……」

「这涉及一些认识论的内容了。虽然现象学派鼓励我们直接基于现象来思考,但我认为对于人类而言,现象并不是扁平化的信息,而是有一定结构的。人运用这些结构,来形成解释力更强的知识。」

「咔咔,别卖关子!我都要挂科了,快来帮帮我!」

「对于这题,注意到 $n$ 是可无限增大的,因此采用归纳法。假设没有点,显然 $X$ 的期望为 $1$。假设已有 $n - 2$ 个点,在取第 $n - 1$ 个点的时候,随着取的位置从左往右,第 $k$ 长线段的长度是异常波动的,非常不利于分析。」

「那……该怎么办呢?」

「这时我们可以转变一下思维的参考系:原先我们想象取的每个点的位置从左往右,现在我们先忽略限制条件,想象取出来的每条线段不断变长,而不受其他线段影响。这 $n$ 条线段的长度是独立的,大幅便利了分析。不过限制条件终究还是要考虑的,也就是 $n$ 条线段长度和为 $1$ 的限制,依然比较难顶。」

「咔咔,你的思路和过山车一样,一会有希望,一会没希望的。所以下一步怎么整嘛!」

「这时不妨动用我们的拆分思维:注意到对于 $n!$ 种线段长度的排列结果,分析的手法都是一模一样的,我们也管这叫对称性。因此不妨只考虑 $x_1 > x_2 > … > x_n$ 的情况。例如对于 $n = 3$,这一情况意味着 $(x_1, x_2, x_3)$ 在由 $(1, 0, 0)$, $(\frac{1}{2}, \frac{1}{2}, 0)$, $(\frac{1}{3}, \frac{1}{3}, \frac{1}{3})$ 构成的三角形中,而这个三角形所有的点在三个坐标轴上的平均值分别为:

$$
\begin{aligned}
\overline{x_1} &= \frac{1}{3} \cdot (\frac{1}{3} + \frac{1}{2} + \frac{1}{1}) \\
\overline{x_2} &= \frac{1}{3} \cdot (\frac{1}{3} + \frac{1}{2} + 0) \\
\overline{x_3} &= \frac{1}{3} \cdot (\frac{1}{3} + 0 + 0)
\end{aligned}
$$

对于更高维的情况,也容易进行推广。」

「嗯……这个思路好妙!但我要怎么样才能自己洞见这样的思路呢?」

「纱布,还记得我前面说的话吗?现象并不是扁平化的信息,而是有一定结构的。这种概率论题目对于大部分未经训练的人而言,应当是无从下手的。经过训练,人拥有了归纳能力、变换能力和拆分能力,从而得以解决这样的问题。」

「奥,原来是这样。但我觉得,有了这些能力,并不等同于以后再遇到别的概率论题目,也能轻易解决吧!」

「是的。比如对于这题,如果对 $k$ 做归纳,恐怕就并没有那么简单了。而且,转变思维的参考系看起来很简单,实际上不仅需要敢于打破原有的思维秩序,还要能创造出新的思维方式,这是非常困难的。即使对于看起来机械的拆分,也需要对题目的洞察和巧思。」

「那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?原先我做题也是依赖灵光一现,没有灵感就挂科。在你这出来这么多高深理论,结果还是依赖灵感?」

「并不是这样。你来尝试做一下下面这道题目,你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。」

咔咔给纱布出了一道新的概率论题目:

在 $[0, 1]$ 上任取 $n - 1$ 个点,得到 $n$ 个线段。记 $X$ 为线段长度的中位数,求 $X$ 的期望.

「唔……乍一看像是 $\frac{1}{n}$,实际上可以通过上一题的结论得出不一样的结果?」

「对的!」

「咔咔,我想我大概懂了。你的意思是,如果使用归纳、变换和拆分做出一道题目,我们将可以把这道题目的整体或一部分作为一个模块,搭建出更复杂的题目的思路吗?」

「没错!通过在现象学派的基础上承认人的认识存在一些结构,我们得以和科学探究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兼容。不过人认识中的结构不止有归纳、变换和拆分,这种结构我认为更接近于依值类型论中所描述的那样。为了避免让事情显得太复杂,我只选择了归纳、变换和拆分三个点着重讲述,分别对应着函数式编程中的递归、函数和复用。」

「你这学编程学魔怔了吧!」

大学物理实验课堂上,纱布和咔咔在测量声速。

咔咔按照实验指导书连好了信号线,以用示波器显示声音接收器的波形。但很可惜,示波器上只显示了一堆噪声。

看到纱布的示波器上完美的正弦曲线,咔咔感到很是不解。

「纱布,你可以帮我看看我这里连线有什么问题吗?我的示波器没收到信号。」

「ok……嗯……你这连得好像没什么问题鸭?」

「呜呜,但是它不工作……如果连线没有问题,我怀疑我遇到了物理学的第三朵乌云……」

「你这连线没问题,那不就是线的问题吗?至于称得上是乌云吗……」

「不,这和线不线的无关。连线没有问题,但示波器没有运作,意味着我的演绎和事实出现了冲突!现在我不得不形成一套崭新的认识,来解释这种现象……但什么样的认识才是正确的呢?」

「这题我会!根据柏拉图,正确的认识,是正当的真信念。正当、真实和是信念,三者缺一不可。」

「这种思想太过上古了。在物理学的两朵乌云过后,人们逐渐意识到,人类无法把握形而上学的真实。就像假如你一生见过上百只天鹅,它们全部都是黑色的,你会希望以此为证据,证明所有天鹅都是黑色的为真。但只要你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天鹅,你的这个所谓知识就被驳倒了。在相对论之前,人们一度认为转换参考系时,时空的变换是伽利略变换,也就是时间不变、空间平移。不论之前有让人多么信服的证据,但只需要一次光速恒定的实验,这个思想就立刻被证伪了。」

「你的意思是,证伪比证实重要?」

「并不是这样。重要的不是证伪,而是可证伪性。我可以宣称你的绩点要么大于 3.0,要么不大于 3.0。这样的陈述显然是正确的,但由于其不可证伪,所以这句话的信息量为零。但假如我宣称你的绩点大于 3.0,而全球各地的人观测你的绩点都大于 3.0,你原先认为你绩点大于和不大于 3.0 的可能性各占一半,这样你就获得了 1 比特的信息量,确信自己的绩点大于 3.0。」

「为什么要强调全球各地呢?如果只是我自己查到绩点大于 3.0,这难道不足以说明我的绩点真的大于 3.0 吗?」

「如果只是你自己查到大于 3.0,而你认为低质量的校园网有 10% 让你看到一个等可能大于或不大于 3.0 的数,你便无法完全确定你的绩点大于 3.0,从而获得的信息量小于 1 比特。但不可否认的是,你可以认为你的绩点大概率是大于 3.0 的,这也符合朴素直觉。」

「也就是说,在原先的认知看来,当越可能被证伪的理论被越可靠地证实,就能带来越多的信息量?」

「对的。极端地来说,如果你买一张中奖率为 1% 的彩票,但你的理论推导出该彩票必定中奖,最后真的中奖了,在这方面你的理论就给你带来了接近 7 比特的信息量!」

「那如果彩票没中呢?」

「这时候你的理论就被证伪了,也就是说在你的推导过程中,至少有一环是有错误的。或者说,这一证伪可能是因为你把彩票的中奖情况看错了,可能是因为你的理论本身有问题,也可能是因为彩票店老板换人了而导致你的假设不再正确……基于对核心理论和其他环节出错概率的先验估计,你可以判断出核心理论出错的后验概率。如果这一概率足够大,你可以将你的理论退回到先验状态,再提出新的理论以更好地拟合现象。」

「说了这么多,咔咔你认为正确的认识到底是什么呢?」

「正确的认识首先要内部一致,避免出现自相矛盾的指涉;其次是需要能通过演绎,也就是对现象做出尽可能可证伪的预测,并得到证实。我将衡量知识有效性的标准理解为信息量,从而同时吸收库恩的范式理论和现代信息科学的思想精华。」

「可是你前面所说的更像是波普尔的证伪理论吧!我没有看到你提及范式,也没看出你吸收了个什么精华。」

「库恩的范式理论起源于对波普尔证伪理论的反驳。但不论是波普尔的证伪理论,还是库恩的范式理论,在现在看来都不是令人满意的。

波普尔把理论本身想得太过简单:假如理论被证伪,波普尔宣称我们只能知道核心理论和其他环节中至少有一者错误,而没有任何其他信息。这使得在理论被证伪时,我们总能找到一个其他环节作为挡箭牌,从而回避对核心理论的修改。何时才需要修改核心理论?修改的依据又是什么?这便是迪昂-蒯因问题。

库恩的范式理论认为,在证伪的数量足够多,且可替代的范式存在时,才会出现范式转换。这对迪昂-蒯因问题给出了一个粗略解答,但引入范式转换则隐含了真理是相对的,若应用于该主张自身,则出现了自我指涉的问题。

如果将衡量知识有效性的标准理解为信息量,则承认了一个万物皆为随机的先验状态的存在。随着向这一先验添加丰富的理论,也就分化成了不同的范式。不同范式之间虽然有相对性,但其有效性可以通过相对其最近公共祖先的信息量来衡量、比较,因此巧妙地避开了相对主义。同时,引入概率论和信息熵的概念,也让该理论对迪昂-蒯因问题变得更为具体:信息量更大的知识便是更优的。」

「咔咔,你这听起来很强!难道说,你发现了知识论的终极形态?」

「并不是这样的。如果出现不同知识之间在信息量上不可比的案例,我的理论便需要被发展。目前而言,只能说我的理论借了信息科技发展的东风,从信息量的角度来讲优于过去的观念。」

聊了这么久,教室里只剩下纱布和咔咔两个人(存疑)了。

「咔咔,人都走完了,你的示波器还是一坨噪音,有些幽默。」

「纱布,你先别急。这可能是因为我对线的理解有误,可能是因为线坏了,可能是因为仪器坏了,也可能是因为我脑子坏了。根据我的先验估计,中间两种的可能性比较大。所以开始排查!」

30 分钟后,咔咔发现是因为增益按钮接触不良,只有在一个极其小的位置区间内声音信号才能被捕获。

咔咔做完大物实验后,罹患了抑郁症,宅在宿舍连续打了 10 个小时音游。

咔咔在 L.F.O GIGA 15 难度打出了 8-1 的好成绩,望周知

「咔咔,算法老师今天点到你名啦!你已经第 3 次旷课了,老师很生气。」

「纱布,你说得对,但我的生活现在只有音游了。只有音游能带给我刺激,我为什么不追求音游呢?」

「这次轮到我问你哲学问题了。咔咔,你有没有想过,何谓价值?」

「没有什么是必须要有价值的,我对什么对我有价值负责。现在,我选择音游作为我的价值。」

「咔咔,你这个思想非常存在主义。但你是否想过,你为什么会想选择音游作为你的价值?有没有一种可能,就是你的这些选择是能被解释的?」

「嗯?我自己选择的,难道还能被别人干涉不成?」

「以你的哲学直觉,你应当也清楚:感觉被干涉和实际被干涉,是两个不同的概念。比如你如果看到美味的食物,根据进化论,你大概率会想吃。你感觉这是出于自由意志,但实际上只是被美味的食物干涉了。」

「这……有些哈人。但这种程度的干涉似乎只能将我引向快乐,这有什么问题吗?」

「假设你知道一个好玩的音游,但玩不上,你感受到的就变成痛苦了。关键的是,这是被干涉地感受到痛苦!要知道,人的奖惩回路是无法瞬间改变的,所以这种场景下你会被迫吃满玩不上音游的代价。」

「会被迫吃到痛苦,这看起来并不像是我想追求的东西。纱布,你有些点通我的思路。我能否理解成,在脑科学发现神经回路无法短时间内修改后,存在主义对价值可以随时自由选择的假设受到了冲击?」

「是的。但这并不代表存在主义不合理。事实上,大部分存在主义者对生活都相当积极,只有你这种极端案例会发展成音游成瘾人。」

「但有了这个 bug,活着本身就变成了一件很傻呗的事情,意味着要不可避免地被外界干涉,并感到痛苦。这难道不荒诞吗?」

「说到荒诞,你或许可以尝试接受这种荒诞。但现实是,如果你要接受现代科学,就必然要接受你短期内无法接受这种荒诞的事实。如果你不接受现代科学,也大概将在尝试后绝望地意识到这一点。对于经过长期努力而能接受荒诞的人来说,荒诞主义能带来快乐,但如果追求荒诞主义的路充满痛苦,很难说你会去进行这样的追求。」

「难道说,活着就是一场悲剧,即使是紫砂也无法改变这一点,因为荒诞性根植于现在而不是未来?」

「并不是这样。作为一个正常人,你已经对大量事物保有兴趣,这样只有同时干涉这些事物,才能干涉你的意识。只要在绝大多数时间都有足够多这样的事物可访问,你的生活就极大概率不再是一场悲剧。也就是说,放任音游填满你的生活是不科学的。为了快乐,你有动机拥抱更丰富多彩的生活。」

「纱布,我明白了。我最近一直想投入到音乐制作中,或许现在正是好的机会?」

「咔咔,别忘了明天的大物实验和后天的概率论考试!」

后记

为写成这篇文章,笔者大量参考了希尔贝克撰写的《西方哲学史》的内容,以及知乎上的相关探讨。

对于第四部分,《西方哲学史》并没有对其有较多表述,因此笔者仅参考了知乎上的探讨,然后进行了大量准确性未知的输出,请读者自行甄别。

现在看来,第四部分的内容过于天真,有空我会重制一下。

咔咔看起来和笔者很像,但实际上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,望读者知悉。